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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wb@村口那个姜大栓

【策瑜】好梦如旧

★“你不先去怎知我相随在后,红尘白雪世上一走。”

文/姜霉生


孙策朦胧中听见周瑜的声音,在一片风声里唤他的小字。

堂堂吴侯破风箱一般狼狈地喘,孙策挣扎着,口鼻溢血,胡乱抓了帷帐借力就要坐起身来。他撕心裂肺地高喊道:“父亲!公瑾!”一双眼瞪得目眦欲裂,仍旧什么都瞧不见。

粘稠的黑暗里有人轻轻托住了他的背,孙策被湿润的鼻尖蹭过喉结,凉丝丝的发勾缠着他的颈。于是慢慢安静了,他被人半抱着拥在怀里,听见耳边颤抖却绵长的呼吸。

他还是怕,直到那周瑜的声音柔柔唤了他一声:“伯符。”

孙策像是才从场怖极了的噩梦中醒过神来,他偎在周瑜怀里,只觉手脚俱是冰凉的。孙策摸索着,周瑜却将腕主动送到他掌下来。周瑜抚着孙策的背,轻声哄着:“别怕。”

他将周瑜的腕子握了,温温的肌肤裹着脉搏,是人间的热度。孙策喉头沙哑地滚过一声呜咽:“我好痛。”

蒙住头脸的绷带一层一层被解了下来,周瑜的掌心盖住他的眼。

“哪里会痛呢?”

不多时,手又慢慢移开了。孙策眨着眼,看见屋子里投进阳光下飞舞的尘埃。又好像面上什么伤都没有一样,周瑜微微发凉的指尖点一点他的颊面,那双琥珀色的眼温温柔柔,满满地装着完好无损的他。

周瑜给他倒了碗水,孙策哆嗦着囫囵咽了。周瑜还在用那样的姿势揽着他,扔在床下的绷带和绢帕却一丝血迹也没有。

那边房门被轻轻悄地推开,探出孙尚香毛茸茸的脑袋。瞧见孙策被周瑜扶着站起来,便将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:“阿兄阿兄,你好些了吗?我好想你!”

孙策握着周瑜的手,慢慢地走了两步。外头日光大好莺啼正亮,恍若隔世。孙策半蹲下身揉一把孙尚香的脑袋,小丫头便埋进大哥的怀里不肯出来了。

孙策双手还发软,却强撑着,稳稳地将孙尚香抱起走了几步。他去瞧紧跟在身边的周瑜,周瑜只说:“你睡了许多日,仲谋和子义怎样喊你都不醒。”

他还在问许都如何,小妹为何会在此,那母亲呢。而周瑜侧过半张脸,用叹息一般的语气道:“伯符,你该歇歇了。”

你不是正守着巴丘吗,为何千里迢迢便回来了?孙策觉得好奇怪,却也没问出口。周瑜快走了几步,天光下的背影,发丝似也暖融融地发着光。

孙权和鲁肃像是在路旁候了他们许久,新长的这一片春草芽几乎要给他孙仲谋用屐齿碾秃了。孙尚香远远地坐在孙策臂上向他奶声奶气地摆手示意。

鲁肃迎着周瑜,两人避到一旁说话去了。孙权似是要哭了,孙策才将小妹放到地上,孙权眼泪便崩珠一样地砸进自己衣襟里头,狠狠将哭得脏兮兮的脸在孙策怀里一抹。

孙策几乎不知所措了,他浑似梦游一样地抱了抱小弟,狠狠揉了把孙权的头,青涩渐褪的少年此刻犹同稚子般呜呜啊啊地控诉:“我以为阿兄不醒来了。”

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?男子汉,哭什么?”

孙权到底是长大了,额顶都能碰着孙策眉毛了,他竟许久没这样仔仔细细地瞧着他。孙权哭得很丑,几乎不顾仪态了,声音和眼泪却是那样伤心欲绝。孙策愧疚得不行,他用袖子给孙权擦脸,一边说:“阿兄怎么舍得留权儿一个人?”

安抚完了小的,一转脸两个大的在旁袖手站着,如出一辙的似笑非笑。

鲁肃悄声乐着,揶揄道:“主公不顺道也去哄哄子义兄和黄老将军他们吗?几位这些天是骇得够呛了。”

周瑜轻咳一声,向孙策眨眨眼。

夜间孙策开了几坛酒,说是自己已然大好了,要向一众受了惊的将士们赔不是。太史慈见他气色当真不错,便也放了心,一口气连干三大海碗,孙策受了鼓舞,踩着酒坛也要喝,被孙权和周瑜一左一右按下了。

两人在宴席散去后沿江岸慢慢地走。周瑜话罕见的少,一直握着孙策的手,怎样都不肯放。

孙策在微弱的月光下看他,陌生又熟悉的轮廓。他不记得他的公瑾静下来时眉会压得这样低,哪有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呢?

“公瑾,你好像……”他迟疑道:“替我驻守巴丘,很累吗?”

周瑜收紧了十指,将孙策的手死死地拢着。他像是想了很久很久,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话:“伯符,我们不要许都了,好不好?”

周瑜狠狠地拥抱他,啮破了下唇血淋淋地才忍住泪。他用拇指不断去擦揉孙策的面颊,深深地吸着气、抵住孙策的肩膀方能勉强站立了。

孙策被吓着了,两人相互撑着,磕磕碰碰地在岸旁跌坐下。他喊:“公瑾、别吓我!”

周瑜的眼眶红得吓人,嘴角溢出撕裂导致的血丝。他浑身发冷一般地抖,却没落下一滴泪。

“别这样……公瑾、阿瑜!”

孙策拿手去给周瑜抹唇上的血丝,周瑜的一双眼死死盯着他,泪光将那对眸子在月下洗得极亮,像当年母亲将父亲染血的旧盔甲一件一件披挂在他身上那样坚决。

周瑜说:“伯符,我们回舒城,我们不去许都了,好吗。”

孙策的心脏像是被攥紧了,他在周瑜杜鹃般字字泣血的哭音里感到面颊发痛,口鼻湿润。他不知为何地便妥协了,像被摸不见的命运朝前推了一把,又在一瞬间里抽走了什么,耳畔只余一阵嗡鸣。

他哑着嗓子道:“阿瑜,什么都不要了,我们回家。”

一刹天光大亮。

周瑜跑死了三匹快马,摔得浑身是惨烈的擦伤。世间竟有这样远的路,怎么也望不到丹徒。

他后半夜在孙策的灵前睡着了,像冷极了那样蜷着,伤处火辣辣地发疼。

头一回周瑜梦见孙策,那个带着风筝从寿春来的少年敲响他的家门。他们采了菱角,风筝就栓系在柳树腰。两人湿漉漉地靠在河岸上,放任大风吹着,孙策腮帮子里鼓鼓,周瑜戳戳他的颊,少年就要唔唔呼呼地发笑。

距今那样久远的日子,周瑜在梦里仍这般清晰地记着他的模样。

“大争之世,最苦不过儿女情长。若我到最后什么都没能给你,”孙策说:“你会怪我吗?”

十六岁的阿瑜没说话,而二十六岁的周公瑾摇摇头。

“如果有一天我先去了,你要记得我。”浑身湿透的孙策最后说:“我们拉钩。”

十六岁那年最后到底有无谁伸出手去,已经没有人记得了。柳树腰上的鸢在大风中崩了线,飘飘摇摇地落进巢湖里。

二十年原是那样长的一场梦。

—END—

其实写完脑子里一直有一句汪苏泷的歌词˚‧º·(˚ ˃̣̣̥᷄⌓˂̣̣̥᷅ )‧º·˚

“等你百年寂寞,多一世纠葛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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